包养与反包养纪事 七
伍嘉成没那份闲心去管余志方为什么会突然休学，他最近脾气不怎么好，谷嘉诚把这种变化归结为他旧伤未愈，但伍嘉成知道并不是这样，或者说不完全是，他的伤在心里，不在身上。
说伤在心里这话也有点矫情了，其实一开始伍嘉成是没报什么期望的，只要谷嘉诚肯待在他身边，他就已经觉得很好。
那是从什么时候起，开始觉得不满足呢？大概正是因为察觉到谷嘉诚也对自己有好感吧！可这好感又是那么的不清晰，像是小时候在校门口常见的摆摊做糖人的甜浆，浓稠稠一锅黏糊又暧昧，让人心烦意乱。
这晚谷嘉诚从健身房回来，带了份红糖小米粥给伍嘉成加餐，伍嘉成却冷着脸将那份粥推得远远的，他说：“我是被揍了又不是生孩子，吃这个干什么？”谷嘉诚解释说：“我问过了，这个对清淤血好。”
伍嘉成不耐说：“不吃就是不吃！你听不懂人话吗？”谷嘉诚没吭声，只是静静看着他。伍嘉成让他看得不自在极了，他抱起胳膊负气说：“我要吃海鲜粥。”
谷嘉诚皱了下眉，说：“医生交代过，这两天最好不要吃海鲜。”伍嘉成瞪着他说：“不！我就要吃海鲜粥，现在就要吃！”
谷嘉诚仍然是静静看了他一眼，然后什么都没说，转身离开了公寓。
谷嘉诚关门的声音并不大，却震得伍嘉成抖了一下。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，他脑海中涌现出许多的念头，他甚至想，谷嘉诚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了？
伍嘉成一时觉得自己是自“作”自受，一时埋怨谷嘉诚的不肯服软，一时又后悔自己太贪心——要了人又想要感情，有了感情还觉得不够，想继续试探这份感情有多深有多厚能维持多久……伍嘉成就像是一只陷入爱情沼泽的小兽，无助挣扎、患得患失，于是只好张牙又舞爪，挠向爱人也伤了自己。
谷嘉诚再次回到公寓的时候，看见的就是伍嘉成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怔怔坐着，眼圈通红通红的，像只被遗弃的小兔子。
谷嘉诚一时也有些懵，他站在门口问：“嘉成，你怎么了？”
伍嘉成像是反应了几秒才认出是他，忽然拔高了声调问：“你刚才去哪了？”
谷嘉诚举起手里的袋子，说：“我去给你买海鲜粥，不是你让我去的？”
伍嘉成竟无言以对，他死死盯住谷嘉诚，其实脑袋里是一片空白，不知接下来该作何反应。谷嘉诚让他这样看着，简直不知所措。
谷嘉诚换了鞋轻轻走过来，将粥放在桌上，伸手揉了揉伍嘉成的头发，然后蹲在他面前，仰起脸看着他，柔声问：“是不是伤口还疼啊？”
伍嘉成本来已经快要冷静下来了，此刻对上他的眼神听着他的问话，毫无预兆的，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，觉得委屈得不得了。
谷嘉诚立即抱住他说：“还真哭啊？有这么疼？”他抱他抱得很紧，同时小心翼翼避开了伤处。
伍嘉成也用力回抱住谷嘉诚，哭着说：“你刚才什么都不说就走，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！”
谷嘉诚不由失笑，上下轻抚他的脊背安慰他，哄说：“我怎么敢不要你呢？我拿了钱的。”伍嘉成擦了一把眼泪，瓮声瓮气问：“只是因为钱？”谷嘉诚这次没有回避，直白地说：“当然不是，还因为你。”
伍嘉成脸上还挂着鼻涕泡泡呢，听完却扑哧一下笑了起来，泡泡随着笑容裂开了。
谷嘉诚赶紧拿纸巾替他擦鼻涕，低声嘀咕着：“我这是养老婆还是养儿子……”伍嘉成闻言立即伸出脚丫子往他腰上踹过去，“滚！你才是老子养的呢！”
打包回来的海鲜粥有些凉了，谷嘉诚放进微波炉热了热。伍嘉成这会儿又开始扮乖巧，歪过头问：“医生说我不能吃海鲜哎，怎么办？”谷嘉诚说：“没事，我让人放的河鱼河虾还有鸡丝和香菇，挺鲜的，你尝尝，小心烫。”
谷嘉诚一勺一勺喂给伍嘉成吃，两人竟然丝毫都没觉出有什么肉麻。
吃了东西洗完澡，他们理所当然的拥抱、接吻和做爱。
伍嘉成从床上坐了起来，夜里的黑暗让他觉得憋闷，他拧开了床头灯，昏黄的光刹时倾斜，照亮这间不足四十平方小租屋，比当年他与谷嘉诚住的那套公寓还要小。
因为空间局促，设计为复式，除了刚进门狭窄过道两边的卫生间和开放式厨房，再往里走，单人沙发、衣柜和电脑桌摆在“客厅”，半个跃层上面另有个独立空间，一张床一个床头柜，就是“卧室”。
能在S城不算偏僻的位置租到这样一套房子，伍嘉成倒是觉得挺满意的，就是有时候在床边站的太直了，头顶会碰到天花板。
伍嘉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。
他已经很久没梦到过谷嘉诚，更何况这样旖旎的“春梦”。大概还是因为前几天那通电话里听胡小辉提到谷嘉诚吧。毕竟当年那样仓促的离开，伍嘉成不仅断了和谷嘉诚的联系，也断了和所有大学同学的联系。后来好些年都再没人在他面前提到过谷嘉诚，就连胡小辉，也只是今年上半年，因为一次偶然的工作机会才联系上的。
仔细回想起来，大三下学期是他们在一起最好的时光，当时互相袒露了心意，恨不能一天24小时黏在一起，事实上他们就是这样做的。后来刘林都看不下去了，他私下跟伍嘉成说：不至于去个洗手间还要手拉手吧？班上可有一大半的人是单身狗呢！秀恩爱死得快啊！
刘林这话说得没错，果然到了大四，他们两个就变得聚少离多。伍嘉成被伍爸爸叫回厂里实习，最长的时候一待就是两个月，而谷嘉诚大概也开始忙出国的事情，很少在他们那间公寓住。
因为见面的时间少了，难得的相聚时光令他们格外珍惜。那时候到底还是年少不懂事，所谓的“珍惜”就是疯狂的做爱，以至于到快毕业那段时间，两人见面时除了身体的交流，几乎不会聊太多彼此的近况。
后来伍嘉成也曾经无数次的想，如果当时能多一些沟通、早一点沟通，是不是不会发展成那样的结局……再后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，让岁月渐渐磨平了满身棱角，伍嘉成才看得淡了也看得透彻，他们那时的问题，当然不单单是沟通能解决的。
伍嘉成胡思乱想了很久，直到凌晨才又迷糊睡去，似乎就是刚入梦，手机闹钟就尽忠职守地响起来了。
伍嘉成耷拉着脑袋起床，洗漱换衣服，出门挤地铁，中间换乘一趟车，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刚过八点半。他在公司对面一条小巷子口买了个手抓饼，站在路边几分钟就吃完了。卖手抓饼的大婶挺喜欢他，每次都会在饼里多给他放一条培根，这对大婶来说，已经是了不得的善意了。
就在卖手抓饼摊位的路边，这天停了辆白色的阿斯顿马丁，这么骚包的车即便在S城也很少见，伍嘉成不由多看了两眼。
伍嘉成吃完早饭对大婶说了再见，要过马路的时候刚好遇上红灯，于是只好站在路边等。
这时，那辆阿斯顿马丁缓缓从他面前滑了过去，车窗已经被放下，两道灼人的视线从车厢里射出来，牢牢钉在伍嘉成脸上。
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秒的视线交汇，伍嘉成却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，心脏的跳动在那一刻都停滞了。
人行道两边的绿灯亮起，伍嘉成像是只无意识的木偶，麻木地随着行人们越过斑马线。而当站到路的那一边，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。
直到身后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，清亮的女声响起，“小伍哥！怎么站在这里发愣啊！要迟到啦！”伍嘉成来清来人，是公司同部门的实习生赵琳琳。
伍嘉成想冲她笑一下却笑不出来，只好点点头，迈开步子走向公司的方向。
伍嘉成不知道的是，在他身后十几米外，那辆阿斯顿马丁就肆无忌惮停在路上，车主人一错不错盯着他的身影，直到他和赵琳琳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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